如东掘港石板街铺设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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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镇掘港原有三条石板大街,其规模长度在两淮地区首屈一指,掘港当时号称“小扬州”,三条大街“功不可没”。 关于三条街的铺设,民国版《如皋县志》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从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到嘉庆二十年(1819年)分五次铺砌,合计共铺设石路九百三十六丈八尺三寸。曾有不少文史学者和爱好者对照《如皋县志》上的记载,计算街的长度,逐一核对铺砌路段,发现书上记载的总长少于街的实际长度,有些路段何时铺砌没有记载,还有路段区间长度与实际差距较大。民国版《如皋县志》记录的似乎是一笔“糊涂账”,笔者开始也是一头雾水,经请教专家,翻阅史料,发现其中另有乾坤,下面试着还原整个石板大街的铺设过程,并探究其成因。
如东掘港石板街铺设考

一、十里长街

掘港的街道形成于何时不可考,有学者考证大体形成于明末清初,街道的石板是清代乾嘉年间铺砌的。三条石板街,北街、南街和竖街,呈工字型分布,北街、南街南北平行,北街稍长,北街在烟墩场与南街汇合后再向东北折到龙王桥,竖街两头和南北街连接位置稍偏西,详见示意图。

北街又称正街,东起龙王桥,此处有龙王墩(中央广场C区东门附近),原为潮墩兼烽火台,西止盐关(关西桥),为明清稽私盐的关卡,街全长五华里,之所以称为“正街”,是由于衙门、大的商铺等都集中在这条街上。南街又称岸街,东起烟墩场(烟墩桥市场),西止地藏桥(亚萍广场附近),全长四华里,称为岸街,是因为南边有范公堤,街上集中了数十家竹厂,又叫“竹厂街”。南街北街在烟墩场会合,笔者小时候就生活在烟墩场,对这里比较熟悉,这里叫烟墩场并不见烟墩,著名文史专家管劲丞考证这个烟墩就是东边的龙王墩,古代烟墩场的范围较大,包括烟墩场至龙王桥的北街,以及南边的盐垣(农资公司附近),而到了近代仅仅指烟墩桥周边。地藏桥是跨在串场河上的一座木桥,因地藏庙而得名。竖街连接南北街,北至上真庙(三元世纪城中广场),该庙建于明代,规模较大,南止云浦桥到南街(三元世纪城南入口),全长三百米里,街上集中了茶叶店、锅席店、银匠店、锡匠店等。此外,蒋家桥巷、武庙巷、郡庙巷三条巷子基本与街同宽,铺有同等规模的石板,俗称“大巷子”,共计约有三百多米。这样算下来,掘港石板大街约有十华里,号称“十里长街”。

掘港石板街道平整宽阔,在江淮首屈一指,文史专家管劲丞认为就是扬州也不如这里。石街一律由长条形花岗岩石铺成,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厚约五寸,条石条条横铺,左右竖镶边,石板两边再侧砖铺人行道,整个街宽达到一丈二尺,旧时两乘官轿能相向而行而不显得拥挤。石板原来较为粗糙,但铺设百年后到民国初年变得光滑,下雨天行人极其容易滑倒,地方上就雇佣石匠凿刻花纹图案防滑,一般刻的是鱼鳞斜纹或麻点,也有暗八仙等吉祥图案,笔者就见过在蒋家桥巷中部有一块“连升三级”石板,花瓶里插着莲花,莲花上有三柄方天画戟,古拙生动。当年为按石板数付石匠的工钱,委托管劲丞父亲夜晚打着灯笼分段数清条石数,可惜底账早已遗失,后人根据石街长度推测石板约一万四千多块。

下面我们来还原下石板大街铺设过程。

二、铺街疑云

历代《两淮盐法志》、《通州直隶州志》、明清《如皋县志》等各类志书对掘港铺设石板街都没有记载,直到民国初年编修《如皋县志》才对这段历史有记载。民国四年(1915)如皋进士沙元炳主持重修《如皋县志》,潘荫东等如皋东乡(今如东县)的乡贤也参与其中,必然对皋东风土人情记载会更为准确详实。对于掘港在乾隆至嘉庆年铺设石板街的记载是源于邑人杨庆霖的访稿,杨庆霖何许人也?管劲丞先生在《掘港旧貌》、《掘港光复记》有只言片语,说到杨庆霖是本县知名人士,说他为人狡猾,本地人都怕他。笔者又从本县文史学者孙保林先生处了解到一些情况。杨庆霖,清末民国人,有钱有势,住北街砖桥西侧,七进的大宅子,社会活动家,曾任扬州甘泉县(今天江都区西北部分)教谕,是个有功名出仕的人,辛亥革命掘港光复时担任掘港议会议长。民国编撰《如皋县志》他可能参与了此次《如皋县志》的编修,至少是提供了资料。他是掘港人,对家乡的这条石板街较为熟悉,掌握一些铺街的资料,但此时距离铺设石板街也有一百多年了有些地方还是难免模糊不清,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这位杨庆霖先生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史料。笔者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这段史料还原下铺街的过程。

首先我们来看民国版《如皋县志》是怎么记载这段历史的:“乾隆五十九年,掘港乡绅吴永瑞、汪席儒等纠合徽西各商捐购石板,自盐关以东铺街道四百丈;嘉庆二十年,孙裕、汪桐等各商自西圈门至三元殿止铺石街道一百七十四丈六寸;二十一年续铺严家巷至龙王桥一百六十六丈二尺二寸;二十三年续铺南街严家巷口至烟墩桥止九十七丈四尺五寸;二十四年续铺涵洞口至地藏桥止九十八尺五尺。共铺设石路九百三十六丈八尺三寸。”

从历史资料看,掘港石板街的铺砌分为两个阶段,一是乾隆末年,另一嘉庆朝,两次的工程量大体相等。第一次说得较为模糊,只说是自盐关以东铺设街道四百丈。盐关位于掘港老街最西头,是明代在串场河稽查私盐所设的关卡,现在关西桥的位置,那次铺街就是从盐关开始的吗?看后来的记载,显然不是,因为嘉庆二十年自西圈门至三元殿止铺石街道一百七十四丈六寸,三元殿位于盐关东侧,两者相距约百米,显然乾隆年间这一段并未铺设,这样一来就有一个疑问,乾隆年间到底铺了哪个路段的石街呢?那我们不妨倒过从嘉庆年铺的路段推测下,因为嘉庆年四次铺设的地段位置说得比较具体。

嘉庆二十年自西圈门口至三元殿止铺石街道一百七十四丈六寸,折合580.18米,三元殿位于现在如东县实验中学北区,西圈门位于现在三元世纪城东入口往西二三十米,实验中学到三元世纪城东入口约1000米,那为什么历史上说只铺了580.18米呢?笔者认为是在乾隆年间铺了圈门巷至三元殿区间之间的420米的一段,并未全部铺砌,起始点待考证,到嘉庆年续铺完整,故称铺了580.18米,实际总长度为1000左右。乾隆年总共铺设四百丈,约1333.33米,除铺设圈门巷至三元殿区间之间的420米以外,其余913.33米,铺设在哪里呢?我们还是根据嘉庆年间后来几次铺的路段作推测。

嘉庆二十一年续铺严家巷至龙王桥一百六十六丈二尺二寸,约554.6米。这一段比较明确,严家巷位于掘港东街中部,大概是老街永安坊和长安坊的分界,解放后民主和新建两个居委会也是在这里分界的;龙王桥位于现在中央广场东入口,两者的实际距离也差不多550米,与历史记载差不多。嘉庆二十三年续铺南街严家巷口至烟墩桥止九十七丈四尺五寸,约324.82米。这一段也比较明确,严家巷前面说过了,烟墩桥本世纪初拆除,位于烟墩桥菜市场附近,两者距离差不多330米,与历史记载相符。嘉庆二十四年续铺涵洞口至地藏桥止九十八尺五尺,约328.33。涵洞口是串场河上的水闸,位于云浦桥下,明代嘉靖年崔桐《掘港减水闸记》就记载了该闸,说明其历史悠久,现在在三元世纪城南入口的位置,地藏桥也是位于串场河上,现在亚萍广场东侧,两者实际距离约350米,与历史记载印证。以上三段铺砌与实际相符的。

下面我们来做个减法,从以上记载看南街和北街还有两段铺设的时间成迷,分别是北街西圈门巷到严家巷,以及南街涵洞口至严家巷,这两段的长度分别是约1000米和1300米。这两段加起来2300多米,不见于县志记载,可能其中一部分是乾隆年间铺砌的吗?笔者暂时搁下笔。

下面说说蒋家桥巷、武庙巷、郡庙巷,这三条巷子与街同宽铺有街上同样的石板,有人说其实就是三条竖街,只是不这么叫而已,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三、一马三巷

掘港自古为扬州门户,军事要塞,地理位置险要,为防止倭患,明洪武二年(1374年),设掘港营及掘港巡检司于国清寺西侧,信国公汤和筑土城于国清寺北,掘港营守兵1300人,巡检司募兵40员,分别驻扎东营、西营,即现在国清寺遗址西侧和烈士陵园西侧,现在烈士陵园西南侧的水塘即是当年的“洗马池”,东西营兵丁在里面给战马洗澡。东营、西营兵丁建制明清两代虽有裁撤调整,但到清末光绪年还是有驻兵的。

东西营兵丁操演的地方称为校场,位置在串场河以南,现在棉麻公司宿舍楼、金桥公寓、阳光家园小区的位置。兵丁出操有固定路线,即从东西营出发经蒋家桥,过蒋家桥巷,左拐经北街过武庙巷,右拐经南街过郡庙巷,过校场桥,到达校场演武出操,文人雅称为“一马穿三巷”,由于有战马要穿过巷子,这三条巷子和南街、北街、竖街差不多宽。

这三条巷子原先大概是估计是土路,砖铺道路经不起军队的马踏车碾,有资料显示直到清末北京的很多街道还是土路,何况是海边盐场呢!乾隆年掘港场铺设石板街,这三条巷子可能是首先铺设的。

前面所说,乾隆年在自西圈门口至三元殿止铺石街道420米,这一区间正好是掘港盐课署和掘港场署的所在,故首先铺砌这一路段。掘港场场司、主簿、都司遇有节庆活动,如正月初一、城隍生日等,官员也需亲赴城隍庙祭拜城隍。每逢上新任前都要去城隍庙“斋宿”,一般是提前一天,与庙里接洽安排。新任官员在庙里厢房住一宿,沐浴斋戒,不得食用荤腥,素服,反思自己,谋划工作。第二天,着吉服,焚祝文,祭拜城隍老爷,请求城隍爷一起协助地方政务,然后去场司、主簿、都司衙门赴任。都司走“一马穿三巷”的三条巷子,场司、主簿一般走竖街,经南街再过郡庙巷到城隍庙,故此乾隆年铺砌竖街、南街涵洞口至郡庙巷这一段可能性是极大的。

下面小结下乾隆年铺设的街道,首先铺设北街盐课署、主簿署门口一段约420米,然后向南铺砌竖街约300米,再铺砌南街街涵洞口至郡庙巷250米。与此同时铺砌蒋家桥巷150米,武庙巷130米,郡庙巷120米。总计约1370米,历史县志记载四百丈,合1333.33米,两者相差不大。乡绅这样铺设街道是出于怎样一个考虑呢?

四、徽商铺街

过去史学界有个观点称为“无徽不成镇”,意思是明清两代徽州商人造就了江南江淮的城镇,本县掘港、丰利、栟茶、马塘、岔河等莫不是如此,徽州商人参了城镇建设,踊跃捐资铺砌石板街,本县掘港、丰利的较早,石板街铺设于乾嘉年间,栟茶、马塘、岔河开始铺砌石板街在光绪年间。铺砌石板街是以雄厚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尤其是盐商,他们是富裕阶层,往往主导这项工作。盐商在食盐经营上的垄断地位来源于官府,故此逢迎朝廷官员便是竭尽所能,所以也好理解为什么掘港乾隆年间铺砌石板街首先要铺北街场官衙门附近,以及竖街、南街、蒋家桥巷、武庙巷、郡庙巷等军队出操或者官员祭拜城隍的必经之路了,同时这几段也是南街、北街商业繁华地段,商人也是乐意出资捐购的。

前面所述的乡绅吴永瑞、汪席儒、孙裕、汪桐均是徽商。吴永瑞,字拱璧,祖籍徽州歙县,迁江苏仪征,在那里设立大本营,为更加接近食盐产地,遂在掘港设立机构,吴家在掘港经营数代,到吴永瑞、吴永琮兄弟手上成为盐商领袖,名门望族,热心公用事业,铺砌石板街,举办义学、育婴堂、水龙局,施粥舍药等。吴永琮,字廷璧,曾为改革制盐方法上书盐政吉庆,为制盐事业作出不小贡献。吴永琮还倡导开掘“玉带河”,即现在国防桥、弹琴桥下的市河。吴永瑞儿子吴鹏孙,字振寰,号苍崖,饱学名士,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江南乡试中举。乾隆二十八年秋,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两峰)造访掘港,吴鹏孙招诸诗友陪同,雅集于丛绿山房。罗聘为吴鹏孙作《中秋文宴图》,即席吟《中秋集丛绿山房》诗四首。当时掘港的诗人管栎和江干(片石)分别有《两峰招集国清寺同人分韵》《国清寺同罗两峰吴苍崖夜坐 》诗记其事。吴鹏孙在武庙东建义学一所,请江干设帐讲学,名“萍香堂”。吴鹏孙之子“吴寿民,字根培,庠生。工诗词,以画兰竹得名。”吴永瑞、吴永琮孙辈中还出了“菊花状元”吴筠斋,一位闺阁女诗人。吴家大体上住东街严家巷附近,直到解放后还有末代盐商“吴大头”还住在公馆里,直到1958年被赶出。惜汪席儒、孙裕、汪桐史料缺乏,只知是徽商。

最后再来说说前面所说的北街西圈门到严家巷口,还有南街涵洞口到严家巷口,这两段何时铺设,嘉庆版《如皋县志》上没有记载,民国版《如皋县志》对掘港石板街的铺设依据邑人杨庆霖的采访稿,此时距离乾隆朝过去一百多年,难免有不仅详细之处,给后人留下一些谜团。前面笔者推测,乾隆年铺了涵洞口至郡庙巷,剩余南街郡庙巷至严家巷口和北街西圈门到严家巷口。笔者推测这两段是嘉庆二十四年后陆续铺设的,掘港石板街铺设工程前后跨度大于原来记载的乾隆末到嘉庆朝。掘港老街除上面说的街巷铺设石板外,大王庙巷、老碑巷、洋楼巷也铺有石板,这些铺设式样和街上有所不同,要么是碎石块,要么是小石板,不能和街上的比,时间上可能也要晚。

写到这里,也不知怎么收尾,只能这样了,铺街所留下的谜团似乎尘埃落定,铺街故事只能随风飘零吧!感谢吴建坤、孙保林二位先生为拙文提供支持帮助!

参考文献:《南通历史札记》、《掘港镇志》、《掘港地方志》、《掘港地名寻踪》、《掘港地名掌故》、《如东文史资料(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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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6-3 16: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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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6-12 9: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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